沉塘

忙着哄老婆 出来讨生活
打扰了 告辞

[亓清]上瘾

戒烟 的番外吧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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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颁奖典礼的那天上午程以清还有一个广告要拍,他坐在梳妆间里乖顺地被造型师摆弄来摆弄去,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刷微博,偶尔瞥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刘海儿被一绺绺地梳上去,眉峰被细致勾勒,散粉在空气里弥漫成细小的飞舞烟尘,最后轻抿嘴唇,对着镜头露出一个他熟练到形成自然反射般的职业笑容。



一切好像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简亓走了那么久,自己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一个人。他有时候还挺痛恨自己这种顽强的愚勇,无论是亲眼看着哥哥在自己面前坠入悬崖,抑或是对于简亓走后突然空旷起来的房子,他都有一种随遇而安般的麻木不仁。明知道自己是这样溃烂到了骨血里残败花朵,还能靠着荼靡的最后一刻苟延求活。他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这太艰难了,认清自己像是活生生地把支撑着自己前行的微渺希望从心里剖离开来,但是也没什么不好。程以清扭过脸看着因为找不到事先搭配好的胸针而手足无措的造型师轻声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没有人再伸出手指抹平他微翘的嘴角面带不虞之色地说,收了吧,这还是我教你的。



拍摄之余,有工作人员采访作为花絮播出,举着话筒的女记者不时轻笑出声,连带着也少见地面对着工作对象真情实感红了脸。看吧,我其实很轻易就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程以清摆弄着手麦,无意识地这样想到,像是赌气,跟自己,也跟简亓,跟所有曾经在意却终究错过的一切美好对峙。后来有一个问题是粉丝问他最近没有再在微博发做蛋糕的视频了,是因为行程太忙了吗还是有别的原因?程以清歪着头眨眨眼睛,露出一种涉世未深的年轻男孩子独有的羞赧来小声回答,“前一段进剧组对体重有要求啦,不能吃太多甜食,会长胖。”




程以清在撒谎。



其实他进剧组以前几乎瘦的脱型。还被导演拎去特别关照,说拍戏工作强度大,要注意身体,心态也得摆正。语气里不无对之前那些风波的避而不谈和闪烁其词。他态度很好地应承下来,还积极的联系助理找了心理医生按时间去工作室里接受治疗。他当时很想一冲动问问导演这部戏最后怎么会找自己定档,但后来还是作罢了,他看得懂助理脸上谈起那个名字时的支支吾吾左右为难,也察觉到对方身在同一个公司却再没有交际的单方面回避。简亓还是他经纪人的时候,所有问题,设下的目标,合适他的代言和心仪的角色都像是写在单词本上的一条条计划,都会在时间的推移下被红笔坚定地勾画着删除完成,而在那人拿着随身行李搬离了公寓的时候,好像也把他的执行力给一并抽走了。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在凌晨的黑暗里醒过来,却昏昏沉沉直到下午才起床。阳光被严丝合缝地阻拦在窗外,空气也停止流动,呼吸节奏和心跳都有着怠工的懒惰态度。他一日里会吃很多餐,饥肠辘辘的空虚感折磨着他的意志,可是真正被助理拉着出去吃饭,象征性地扒一两口米饭就有了想要呕吐的症状。

 


他有时候半夜里神经质般地从冰箱里倒腾出那一套他购置的家伙,低粉,果酱,香草精和奶油奶酪摆满了流理台,他听着料理机揉面团时发出的轰轰作响的声音,看着奶锅里黄油块滋滋融化成一小片粘稠的亮色,而后靠在椅背上一眼不错地盯着烤箱里逐渐膨胀的柔软糕体,从过盛的甜味里感觉到一丝虚幻的安慰。过度的糖分摄入和昼夜颠倒的作息让他被胃酸上涌折磨得不堪一击,暴饮暴食没有带来体重的徒增,反而让他饱满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连脸色都带着一望而知的灰败来。



程以清大口塞着那些甜的发腻的奶油入口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低级又笨拙的报复想法。带着点执拗地恶毒想要毁掉那人看中的漂亮皮囊,看看他爱的到底是着可触可碰的年轻美貌,还是那些深夜曾经互相燃烧照亮前路的灵魂。他甚至幻想自己能够快速的衰老,丑陋,枯萎皱缩,不再光鲜亮丽,不再不堪一击,这样那人是不是就会拿出心底里深深埋藏的温柔给他,像是初遇的那些落魄日子里,连快要烧到手指的短短烟头都能毫无顾忌地分享。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就像是爸爸妈妈会在看见他把衬衫乖乖地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时不会再露出头痛又内疚的表情,身边的旧友开始习惯性地用程以鑫的名字叫自己,简亓其实不用吃那些粗劣的薄荷硬糖也可以很好地克制烟瘾一样,他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不再被人需要了。那些自己很努力地想要抓住的,追上的,都是被善意呵护起来的一厢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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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清其实知道简亓不爱吃甜食。从他喝原味奶茶都要固执地强调无糖就能窥见一斑了,虽然程以清对这人还有这样小孩子口味的爱好惊奇了好一阵子,后来两人刚出人头地,每日每夜在公司加班的时候,桌上没断过的美式更是让简亓身上充满了一股黑咖啡的浓郁苦味。偶尔得闲共进晚餐的时候,他就能看见对方皱着眉头不时翻看下文件合同,不间断地插进他们短暂对话中的突兀铃声,和随时会从餐桌边站起来领衣服走人的样子。那人推开凳子的动作是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关门也是悄无声息的,连带着脸上歉意的微笑也轻飘飘不可捉摸。有时候程以清会自顾自地生闷气,纳罕这人是怎样的魔力,挨在自己身边默默吃饭会令他的心脏猛然一跳,而抽身离去的背影又让他明白愿望落空的感觉,像是一只活泼蝴蝶被突然剪断了翅膀。



所以后来他戒烟的时候程以清开始偷偷地学做蛋糕。他听说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味蕾的舒适能降低人对尼古丁偏执般的瘾欲。不过他预估失误的是,简亓既不需要用糖分来阻绝冲动,也没有顺从他的私心被迫养成一个刻着程以清烙印的甜蜜习惯。



他只是撑着胳膊默默看他在厨房里忙碌,一副很享受的惬意模样,像是平时抛给自己的一堆工作还不够折磨人似的,非得从这种洗手作羹汤的姿态里才能看出对于自己的全然拥有。后来等到简亓把他在自己生命里参与过的痕迹强行抹去的时候,程以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上瘾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对这种近似平凡的温情陷入了狂热沉沦。他喜欢那种生活——他可以调配卡仕达酱,按照自己喜欢的甜度加入一大勺蔓越莓,简亓在沙发上半倚半靠着读一本看过很多遍的书;或是他兴致冲冲地做巧克力淋面,让简亓举着手机调好角度给自己录一段十几秒的小视频,看对方使劲忍住笑不敢出声;或者是开了红酒庆祝拿下新的奖项的夜晚,他带着醉醺醺的酒意光着脚走进简亓的卧室。



他记得自己讲了一堆烂话。



反正总得有人做,那还不如就是你吧。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是你。

我知道这一点也不浪漫,听起来也很像装醉耍流氓,但是简亓,我会努力避免成为你生命中最糟糕的床伴。




而后的一切顺理成章,也同时成为日后他想极力回避的一切联系。切断每个联系,一个接一个,像是个神经外科的医生拿着手术刀分开一个又一个神经元那样,不再许下自我折磨的心愿,不再在睡前用脚跟触碰那人的小腿,不再窥视,不再吃甜食,不再往那人的车上怀着满腔温情的放糖果。每天戒掉一点点,像一个上瘾的人,戒掉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情欲泛滥的一秒又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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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说简亓去了挪威。



程以清在剧组封闭拍戏,刷到新闻的时候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下。那个时候他刚给公司递交了一份调职申请,希望能用自己仅存的一点点经济价值给那人换取一点来去自由的权限,最起码,也能让简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那个新闻配图里那人在机场等行李时画报般的挺拔身姿,斜眼看镜头的时候露出好看的侧脸,都成为了嘲笑他的窃窃私语。程以清觉得,甚至可以用痛苦不已来形容自己的懊悔和不堪,每个精神末梢,每种情绪都像是在料理机里被击打,捣碎,研磨,全部化成粉末,直到难以分辨愤怒或仅存的一点点稀稀落落的欲望。如果说看到新闻上流言蜚语时还暗自生发出一种解脱般的狂喜,那天晚上质问他是否放弃自己的时候尚且有所期待,那么这条新闻把当时许诺好的约定当作底牌一样全部摊开来在追岸上,秘密,羞耻已经荡然无存,这几个月来,让他心里存活的那一点未说出口的希望,也随之而去。



他呆在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拍戏,走过剧组后的一个小教堂,可以从那儿看见冬季漫长慵懒的日落在临近山丘上投射出一道橘色的光。他喜欢这样乡间的平和与宁静,逐渐暗淡的染山云霞,逐渐褪色的河畔风光。河对岸斑斑点点的灯光照在水面上,让他想起他们一起看过的《罗纳河上的星夜》。他试着写一段日记,看评分很低的影片,和演对手戏的演员聊天以度日,但是突然间这些平日里填满了他整个生活的事情无法再掩盖住那种近乎恶心,类似悔恨的感受了——每天早上通过窗户照进来的晨光越多,这些感受就越发清晰。



他想不出,隔着几千公里之外的北欧之地,极夜里的光会是怎样?




如果说不舍的情绪像是光一样难以描摹,那么它似乎是暗淡过片刻,但当他夜晚准备入眠的时候,悔恨就会加倍奉还,就像他每一次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次悔恨,结果都被这种把人折磨得发疯的猜想记上一笔。他想过那些天空上会出现的难以言喻的神谕,极光,流星,终年不化的冰盖,缓缓流淌过的大西洋暖流,但他没想到这样的画面会让那种孤独的痛苦会缠绕扭结成一阵阵突然又剧烈的悔恨。简亓,你一个人途径过所有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



程以清后来明白,原来环游世界不过是绕着某人一圈就能完成的唾手可得而已。



电影上映后大获成功、他被组委会通知参加颁奖典礼,公司也提前发来了据说是内部消息的贺电。他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的时候,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正装,想起简亓第一次给自己熨衣服的样子,那是他生平的第一套正装,剪裁合身设计简洁。像是某人一贯的风格,贴心贴身地陪伴了他好几年。



那个时候简亓在小小的宿舍里给他支起熨衣板,叼着烟拿挂烫机给他捋平手肘处的褶皱,把领口固定成好看形状。在升腾的雾气里,他的目光可以肆无忌惮地追逐那人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又充满力度感。



很多时候他会想要探究自己对简亓着迷般的依赖从何而来,发现太多的细节已经模糊了记忆,后来明白就是对方当时看向自己的孤立无援又异常狠戾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吸引力,所以才敢于把己身放心交给这个无所不能有一无所有的人手里。只是他在光芒逐渐笼罩的日子里忘却,简亓并不会始终一无所有的。



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拎着包自由自在地跑到北挪威在冰屋里看那些出现在他们绮丽梦中的极光,也可以一手遮天强硬地决定牺牲自己来换取他的前途,这样看来甚至自己递上去的一纸申请看起来也像是自导自演的多虑之举,那人选择去音乐部也许是年少时的梦想重燃,也许是摆脱了世俗牵绊之后的本心回归。不管是哪一种,天赋和灵气同时具备的天才少年本来就应该走在光明的路上,偶然歧路相遇搭手相助,断然没有一辈子被自己困死在泥沼的道理。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可程以清越是明白这个道理,越是不甘。



他无数次想从那些快要关上的电梯门里,那些停在他们公寓楼下不熄火又离开的车上,从新闻里插着兜等行李的照片上,恶狠狠地揪住简亓的领子扯到自己面前质问他说:你现在在躲什么?



我们两个呆在灰败破旧的出租屋的时候你不躲,我们初见的时候我对你一记毫不留情的重拳你不躲,我走进你的卧室带着醉意亲你的时候你不躲,现在所有苦难都熬过去了我好不容易要从过去的故事走出来想要和你重新开始的时候你走了?



不是你把我拉进这个鱼龙混杂人心难辨的娱乐圈吗?不是你让我一步步学会假笑学会伪装学会和不喜欢的世界和解吗?不是你先说明年我们一起去看极光的吗?你现在怎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



简亓,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吗?



他跑到那个老旧的练习室之前坐在出租车上哭了很久。开车的师傅无措地看着这个衣着光鲜眉目漂亮的男人坐在后座上哭得不能自抑像是个迷路的小孩。



程以清试图去想象在颁奖典礼后的晚宴上再次遇见简亓的场景。他害怕他会表现出的自然,会展现出的云淡风轻。他无法接受对方举着酒杯跟自己开口道贺,甚至是触碰他的手臂,捧杯的时候调情般暧昧地摩擦过手指,甚至在镜头前要用亲密搂抱来展现两人的关系并非像谣言那样拿不上台面。这种猜想令程以清感到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就像是已经不再同床的情人之间漫不经心地推推搡搡——他们已经决定继续做朋友,甚至偶尔还能搭伙看一部电影,那是否意味着,我没忘,就算明知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是心照不宣地作为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



放狗屁,你想得美!程以清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看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闪烁着呼啸而过,使劲地咒骂着,你永远也别想,简亓,你永远也别想甩掉我。他伸出舌头舔掉嘴角咸涩的泪水,像一个因为毒瘾发作而歇斯底里的病人一样恨恨地想着。




后来他被拥入怀里的时候也没忘记把鼻涕擦在那人昂贵的衬衫领口处,并且张开嘴用虎牙用力地硌咬对方的锁骨。毫不留情地在上面留下凹型痕迹,像是某种致命药剂的注射针眼一样永远地熨烫着简亓的皮肤,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这种瘾症的不可抗力。



“程以清说,他想你了。”

“撒谎。”



是撒谎了。程以清心里想,其实是非常非常想,是快要疯了的那样想,是思君令人瘦的想,是深夜里把你的名字在臼齿间颠来倒去磨碎的想,是求而不得由爱生恨的想。



他搂着简亓的脖子,觉得对方贴近过来的干燥唇角不需要言语再着墨过多,这一刻酝酿多年又始终暧昧不明的情欲暗流也并不需要旁观者书写什么起承转合。他已经看到这本爱情故事的最后结果,他要在简亓的回忆里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晚上。是在他七老八十回忆人生的时候,触及那个夜晚狂热又野蛮的相拥时,心头仍会涌上一阵感受,类似悲伤,比悔恨猛烈,哪怕像是出于对他流下的泪水而产生的怜悯也好。他要让他记得在他们分开四个月零七天的这个夜晚,不是第一次,他们的呼吸交缠唇齿相依。他闭着眼,用睫毛书写情话。



他想对简亓说,上瘾的感觉拜托不要还给我。



吻给我。

你给我。




Fin.


念念都杀青了

才感觉乙生的故事确实是过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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